陈蓬蒿的声音不大,一众山匪却是心头一震。
荒庙,深山,雨夜,胸口插着刀的‘死人’。
这画面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浮想联翩了。
“鬼...鬼啊!”
匪众之人有人喊了一句。
瞬间,整个队伍齐齐往后退了一步,同陈蓬蒿拉开了一段距离。
唯有许三水和周全愣在原地。
“你...你,当真...”周全喉结滚动,说不出话来,特别是瞥到许三水不善的眼神。
只好默默退至一边。
陈蓬蒿脱下蓑衣,一步跨入山庙。
扫了眼众人,眼神停在了那口锅上。
这才想起来折腾这么久,还没喝上过一口热汤。
如此便发生颇为滑稽的一幕。
陈蓬蒿每走一步,这帮山匪就后退一步。
最后俨然己经退到了山庙的角落。
“他要做什么?”
“似是喝汤...鬼不是都食人的吗?”
“也不知迷魂药对鬼如何。”
掀开锅盖,里面只有些底汤混着些菜叶。
陈蓬蒿却是没计较那么多。
能有口吃的算是不错的。
如此,当着一众山匪的面。
捧着锅,将汤汁一股脑下咽。
另一边,周全早己经在心里骂起了娘。
在他看来,陈蓬蒿这番迷之操作。
不仅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,自己也要跟着受罪。
还有那剔骨刀。
他明明记得,走之前是丢在地上才对。
怎会插在他的肚上?
吃饱喝足,陈蓬蒿没有理会一众山匪的目光。
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,闭目养神。
山匪们一看,乐了。
许是那迷魂汤起了作用。
见陈蓬蒿闭上眼,许三水那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。
说实话,开始他也挺迷糊的。
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
如今看来,不像是鬼物精怪,只当是周全那废物杀人都杀不明白。
想清楚一切。
许三水重重拍了下周全的肩膀,眉毛紧锁,低沉道:“这次杀不掉他,我就杀了你。”
“三水哥,老弟实在做不了这活。”
周全摆手后退。
忽的眼前一道弧光划过,许三水那手里的大刀径首朝着他的脖子砍来。
周全被吓得一阵冷汗。
这刀可不是闹着玩,一刀下来铁定是身首分离的。
咣当一声巨响。
大刀砸在了一侧的石柱上,留下一道深深的豁口。
许三水有些戏谑地看着周全,“己经同你演示了一遍。”
说罢,大刀被他丢出。
周全双手去捧,这刀看起来稀疏平常,到的手里却是一个重字。
同样,周全也明白过来。
杀不掉陈蓬蒿,自己的下场会是多么凄惨。
当周全捧着刀摇摇晃晃朝着前头走去,一众山匪也是明了。
哪有什么鬼怪,就是周全这个懦人没下重手。
同僚的戏谑之声有些刺耳,周全低垂着头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三息后,他仰着头,脸上是似笑似哭的表情,双手微颤,高抬起大刀。
“别怪我,我没得选。”
大刀骤然落下,陈蓬蒿却在此刻睁开眼睛。
瞬间立挺身体,而那大刀也是偏了轨迹,落在身侧。
醒...醒了!?
周全包括一众山匪在内都是一脸茫然。
这迷魂药不说药效多好,也是能让正常人昏睡数个时辰的。
更不用说陈蓬蒿喝的是底汤,都是药的精华啊!
这番变故让许三水松开的神经又紧绷起来。
“兄台...你醒了?”
“你在。”
陈蓬蒿没有去管身侧的大刀,看着周全,“睡梦中忽的记起你还有一物在我这里,正好给你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周全感觉自己的小脑有些萎缩,听他的话好像是自己想醒来便醒来了。
那可是整整一大包迷魂药啊!
陈蓬蒿突然抚着胸膛,一下握住了那深入脏腑的剔骨刀,猛然拔出。
齐整地递给周全,笑道:“你丢在地上的,忘了?”
周全愣在那里,背后却响起聒噪的吼声。
许三水眼眸低垂,眼神犀利,盯着周全:“你俩同我做戏?”
说罢,他摩挲着拳头,疾步走来。
见着许三水这杀人般的眼神,周全下意识抬手去拦。
不过能单手举起那大刀的许三水自不是一般人,周全这瘦弱的身躯又如何能抵挡?
眼见着重拳朝着自己面门砸来,他下意识朝着陈蓬蒿看去。
于情于理,他都是不该不管的。
想着,双臂又不自觉缩紧一些。
却是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抓住,许三水仰着头,逼视着周全,眼神之中涌现的凶戾之色都快要将他淹没。
“现在胆肥了,不但学会骗,还学会反抗了?”
“你那点小心思,当初老子屠你全家,将襁褓的你带出来的时候就了如指掌了。”
一番话,却是令周全一震。
刚想爆粗口,如雨点般的拳头毫无预兆地打在他的身上。
许三水是下了狠劲了,几乎不留一点余地。
他是真的起了杀心,要将周全活活打死。
轰!
又是一拳打出,重拳径首打在他的腹部。
周全吃痛,整个身体往后倒去,栽倒在地上,大口吐着血沫。
眼神死死盯着前头,他是见过许三水的手段的。
那是为了抢劫,屠了一个村的狠角色。
屠他全家那话,多半也是真的。
一想到这些年视作救命恩人的许三水其实是自己的仇人,周全便觉得有些恶心。
双手扒着泥地,艰难站起。
许三水又是一记鞭腿,这下打得周全吐了胆汁苦水。
旁边,又有两三山匪笑着将其架起。
又是硬生生挨上一腿,周全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。
“吃里爬外的东西,竟会耍些小聪明。”
这番重音,传到周全耳朵里却是小了好几个度。
此刻他的大脑几乎快要晕厥,垂落的发丝末梢滴着血水。
视线越过许三水落在陈蓬蒿身上,嘴唇张合,似是在乞求帮助。
不过很快,他笑着摇头,轻声说道:“你快点走,许三水杀了我就会轮到你的。”
另一边,陈蓬蒿也被一众山匪围住。
只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。
主要陈蓬蒿的反应过于反常了,正常人这个时候早就该大呼小叫了。
至少逃跑?
反观他,仍旧是一脸淡然的模样。
哪怕是看到周全被打的快要死掉。
表情也并无变化,眸中透着一股别样的气质。
周全终是没了气力,阖上眼睛。
五指脱力,剔骨刀咣当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碰巧屋外雷声大作。
一道闷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。
“来了。”
陈蓬蒿望向山庙门口,突然说了一句。
山匪们不知这话何意,只是循着陈蓬蒿的目光看向山庙的正门。
那里,站着一蓑衣客。
他手里提着柴刀,不断往下滴着血。
一阵大风刮过。
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潮湿的雨气,吹醒了所有人。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