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春芳看糖糖泪眼婆娑的模样，以为她是吓坏了。
于是就过去把孩子一把搂在怀里，轻拍着糖糖的后背。
“好孩子，没事儿了啊，回家了就好！
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淘气了，都快把全家人给急死了！”
表面装得挺像那么回事，可张春芳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。
这死丫头命真硬啊！
居然没死在荒郊野岭，真是走了狗屎运！
糖糖以前在家也不是个招人待见的孩子。
这个家里除了母亲姜暖，其他人对她向来冷漠，奶奶和姑妈没少给她脸色看。
这会儿再听到姑妈的心声，糖糖就更不乐意了。
她用力地一把推开张春芳，气呼呼地说：“才不要你假好心！
你们就会骗人！”
张春芳正要好好教训糖糖，却眼尖地看到院子里站着两位民警。
“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？
我们骗你什么了？
来，姑妈带你去擦把脸，瞧你脏得像个泥猴似的。”
姜暖一听女儿要被带走，立马就慌了神。
她挣扎着起身，朝女儿伸出了手，“糖糖，快到妈妈这里来！”
糖糖拔腿就跑过去，扑到姜暖的怀里，紧紧地抱住姜暖。
“妈妈！
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……呜呜呜……山上好黑，好可怕啊！”
民警和村干部在外面观察了好一会儿，这才进屋来。
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家打量了一遍，民警严肃地开始问讯。
“你家孩子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去到这么远的山上？
这么长时间没回家，你们既没报案，也不去找，不符合常理啊！”
姜暖一看民警来了，急急地就要说出实情。
“警察同志，其实我昨晚就……咳咳！”
黄燕芬在一旁咳嗽两声，还警告地瞥了姜暖一眼，示意她不要乱说话。
张大勇也走到姜暖的身边，暗暗掐了她一把。
来自婆婆和丈夫的压力，让姜暖闭上了嘴，可她也想让警察知道真相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。
“警察叔叔，我奶奶和姑妈说我是赔钱货！
只有我死了，我妈妈才能再生一个弟弟！”
这个年代实行计划生育，超生是很严重的问题。
但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还没有完全扭转，外面被遗弃的多半都是女孩子。
年轻民警一听这话，当即就沉下了脸。
“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家的孩子吗？
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！
你们怎么能有这种想法？！”
另一位年长的民警却朝同事使了个眼色。
他蹲下身子，和蔼地看着糖糖，“小朋友，你告诉伯伯，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时候听到的？”
糖糖心无城府，理首气壮道。
“就是她们前两天说的呀！
还说让表姐带我去山上，趁我不注意就跑开，把我留在那里被野狗吃掉！”
姜暖听了女儿的话，眼前一黑，差点又晕过去。
她用力攀住桌角，稳住了身体，双目含泪瞪着婆婆和大姑子。
“你们怎么能这么歹毒？
糖糖到底做错了什么？！”
张春芳的目光闪了闪，叫起了委屈。
“警察同志，冤枉啊！
虎毒不食子，我还是这孩子的亲姑妈，怎么可能害死她？
再说了，小孩子说的话能信？”
“她要是早知道了，怎么可能还会上山嘛！
我女儿真的只是一时贪玩，带妹妹上山采蘑菇的，和妹妹走散后，她也很难过。”
清官难断家务事。
何况这种家庭，关系本身就很复杂。
警察最终就是做了个记录，又叮嘱张家人以后看好孩子，就离开了。
糖糖不甘心地追到门口，“警察叔叔，我没有骗人！
我说的都是真的！！”
无奈，她稚嫩的呐喊无人理会。
下一秒，姜暖母女俩就被赶到了柴房里，外头还上了锁。
“张大勇！
你放我出去！！
我们又不是犯人，你凭什么把我们关起来？！”
姜暖用力的拍着门，嗓子都快喊破了，也没人搭理。
张家人把她们母女俩当成眼中钉肉中刺，隔壁邻居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全都装聋作哑。
糖糖扯了扯她的裤腿，垂头丧气道：“妈妈，别叫了，他们不会开门的。”
这些人就是坏透了！
想起自己的任务，糖糖又开始犯愁了。
“妈妈，爸爸和奶奶他们都是一伙的，他就是想把我们都弄死，就把外面的阿姨和弟弟带回来！”
姜暖大惊，难以置信地捧着女儿的脸。
“糖糖，你说什么？
什么外面的阿姨和弟弟？”
糖糖轻咬着下唇，怯怯地看了姜暖一眼，拉着姜暖的手，低垂着小脑袋。
半晌，她才软糯糯地说：“妈妈，其实我死过一次，那是我死了以后看到的……”想到自己如一缕轻烟飘在空中，却再也不能在妈妈的怀里撒娇，糖糖又开始掉金豆子了。
姜暖脸色苍白，她探了一下糖糖额头的温度。
“糖糖，你在说什么胡话呢？
妈妈不许你乱说！
赶紧吐口水，就当你没说过！”
当妈的人，真是一点都听不得那个字。
孩子失踪的这十几个小时里，对姜暖来说就像跌入了地狱一般。
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，她再也不想体验一次！
糖糖虽然没说谎，但看到母亲这副模样，还是乖乖吐了一口唾沫。
她要怎么说，妈妈才会相信她的话呢？
糖糖叹了口气，老成的样子，像个大人似的。
我的傻妈妈，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？
我是你生的，全家最不可能害你的就是我呀！
姜暖一瞬不瞬地看着糖糖，犀利的眼神有点吓人。
糖糖眨了眨眼，以为母亲还在为她的失踪后怕不己，就主动搂住了母亲的脖子。
“妈妈，我这些都是小伤，在派出所有警察阿姨给我上过药了，你不要担心。”
孩子的懂事，让姜暖感动极了，便更用力地抱着糖糖。
就在母女俩互相抱团取暖的时候，柴房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。
推开门，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女孩拿着两个碗走了进来。
“舅妈，糖糖，这是我偷偷给你们盛的饭菜，赶紧吃了吧！”
姜暖把糖糖护在怀里，客气又疏离地说：“谢谢！”
柴房门关上，糖糖的脑海中立马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——哼！
赶紧吃，吃完送你们这对短命鬼一起上路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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